佛历2568年 公历 2024年4月24日 星期三   农历:甲辰年三月十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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憨山大师梦游集法语卷第四

 

侍 者  福 善 日錄

門 人  通 炯 編輯

嶺南弟子 劉起相 重較

法語

示容玉居士(甲辰)

予居雷陽之三一庵。化州王居士容玉。請曰。弟子歸心於道久矣。第志未專一。念生為名教。以忠孝為先。愧未能挂功名以忠人主。博儋石以孝慈親。心有未安。故難定志。余曰然哉。夫忠孝之實。大道之本。人心之良也。安有捨忠孝而言道。背心性而言行哉。世儒槩以吾佛氏之教。去人倫捨忠孝以為背馳。殊不知所背者跡。所向者心也。傳曰。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。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。人者仁也。性之德也。由是觀之。論事親而不知人。不名為孝。論知人而不知天。不名知人。言知天而不見性。則天亦茫然無據矣。是則心性在我。則為本然之天真也。能知天性之真。則為真人。以天真之孝。則為真孝子。能以見性之功自修。則為真修。以性真之樂娛親則為妙行。以是為孝。孝之至矣。猥云以敬為重。而口體為輕者。抑又末矣。玉曰。弟子服膺明誨。見性之功誠大矣。以此娛親。固所願也。第望洋若海。渺無指歸。捷徑之功。乞師指示。余曰。古德有言。唯有徑路修行。但念阿彌陀佛。梵語阿彌陀。此云無量壽。佛者覺也。乃吾人本然天真之覺性。尤見性之第一妙門也。原夫此性先天地不為老。後天地不為終。生死之所不變。代謝之所不遷。直超萬物。無所終窮。故稱無量壽。此壽非屬於形骸修短歲月延促也。吾人能見此性。即名為佛。且佛非西方聖人之稱。即吾入自性之真。而堯舜禹湯。蓋天民之先覺者。斯則天民有待而能覺。聖人生之而先覺。此覺豈非佛性之覺耶。孟子所謂堯舜與人同耳。所同者此也。能覺此性。則人皆可以為堯舜。人既皆可以為堯舜。則人人皆可以作佛明矣。嗟嗟。世人拘拘一曲之見。未遇真人之教。而束於俗學。以耳食為至當。無怪乎茫然而不知歸宿矣。玉曰。弟子蒙開示。信知自心是佛。自心作佛。不假外求。但不知作佛之旨。下手工夫。願求示誨。余曰。吾人苟知自心是佛。當審因何而作眾生蓋眾生與佛。如水與冰。心迷則佛作眾生。心悟則眾生是佛。如水成冰。冰融成水。換名不換體也。迷則不覺。不覺即眾生。不迷則覺。覺即眾生是佛。子欲求佛。但求自心。心若有迷。但須念佛。佛起即覺。覺則自性光明挺然獨露。從前妄想。貪瞋癡等。當下冰消。業垢既消。則自心清淨脫然無累。無則苦去樂存。禍去而福存矣。真樂既存。則無性而不樂。天福斯現。則所遇無不安。惟此真安至樂。豈口體之能致。富貴之可及哉。此所謂心淨則佛土淨。事心之功無外乎此。淨土之資。亦不外於是。玉曰。弟子聞教心目開朗。如見歸家道路。了無疑滯。第以念佛為孝。何以致此孝耶。是所未安。願師指示。余曰。昔有孝子遠出。其母有客至。望子不歸。口嚙其指子即心痛。知母憶念。遂即旋歸。且母嚙指而子心痛。以體同而心一也。子能了見自心。恍然覺悟自心即母心也。以己之覺。以覺其母。以己之念。願母念之。母既愛子之形。豈不愛子之心耶。母若愛子之形。則形累而心苦。母若愛子之心。則形忘而心樂矣。且母子之心體一也。昔母念子。嚙指而子心痛。今子念母忘形。而母心豈不安且樂耶。第恐子事心之功不篤。忘形之學不至。不能如母念子之切。感悅其母之心耳。故古之孝子。不以五鼎三牲之養。而易斑衣戲彩之樂。孝之大者在樂親之心。非養親之形也。世孝乃爾。儻能令母之餘年。從此歸心於淨土。致享一日之樂。猶勝百年富貴。使母時懷戚戚之憂也。是則彼雖富貴而親不樂。即樂而有所以不樂者存。今子以念佛而能令母心安且樂。樂且久。豈非無量壽耶。母壽無量。子壽亦無量。是淨土在我而不在人。佛在心而不在跡矣。子其志之。

示自庵有禪人住山

佛言一切眾生。流浪生死。皆是妄想顛倒以為根本。顛倒想滅。肯心自許。便是了生死出苦海的時節也。妄想不休。生死難出。故云。狂心不歇。歇即菩提。吾人果能頓歇狂心。便是出三界。破魔軍。露地而坐。稱為無事道人。鐵面閻羅老子。縱有狠心毒手。亦無打算摸索處。往來縱橫。自由自在。一大解脫人。恁麼時節即喚成佛作祖。亦不耐聽。又肯向廁溷中。與癡蠅作隊。偷腥撲臭耶。十方世界。皆成淨土。以大圓覺。為我伽藍。身心充滿其中。與十方諸佛把臂共遊。得大自在。此則庵即是自。自即是庵。庵即是山。山即是人。無內無外。無彼無此。恁麼則住無所住。行無所行。修無所修。方稱自庵。若養嬾癡睡。三生六十劫祇為他人作奴郎耳。思之思之。

示慶雲禪人

出家兒要明大事。第一。要真實為生死心切。第二。要發決定出生死志。第三。要拌一生至死不變之節。第四。要真知世間是苦。極生厭離。第五。要親近絕勝知識。具正知見。時時參請。承順教誨。如教而行。精勤弗懈。不為五欲煩惱遮障。不為惡習所使。不為惡友所移。不為惡緣所奪。不以根鈍自生退屈。如是發心。如是趨造。久久純熟。自然與本所願求。函葢相合。縱今生不能了悟。明見自心。即百劫千生。亦以今日為最初因地也。若不如是。但以狹劣知見。輭暖習氣。因循宴安。而欲以口頭禪。狂妄心。穢濁氣。邪見根。將為出家正業。以此望出苦海。是猶適越而之燕。却步而求前也。嗟嗟。末法正信者稀。禪人既知所向。當審知本心。以真實決定為第一義也。勉之勉之。

示如常禪人

佛言。辭親出家。識心達本。解無為法。名曰沙門。常行二百五十戒。又曰。斷欲去愛。識自心源。達佛深理。悟無為法。又曰。薙除鬚髮而作沙門。受佛法者。去世資財。乞求取足。日中一食。樹下一宿。慎不再矣。使人愚蔽者愛與欲也。如是之法。種種叮嚀苦語。無非要為佛弟子者。最初出家。便以離欲為第一行耳。後世兒孫。身雖出家。心醉五欲。不知何患是遠離法。何道是出苦道。纏綿昏迷而不自覺。且又矯飾威儀。詐現有德。外欺其人。內欺其心。包藏瑕疵而不自覺。欲求真心正念者。難其人也。淨名云。直心為道場。如常有志求出離法。當以直心為第一義。珍重。

示小師德宗

爾自從老人遊。二十餘年。不獨執事辛勤。即罹患難。走瘴鄉。已三度矣。前已遣爾歸家山。事師長。爾狂心不歇。復為予來。今聞爾師已作故物。爾竟不能生執巾瓶。死啟手足。是可以稱弟子乎。爾今即歸。不思何以報師恩於冥冥乎。古人參師訪友。端為成辦道業。爾今從師二十餘年。道業何在。古人羞見父母師友。爾道業無成。幸爾無父母師友。無寄羞地矣。祖師云。眾生與佛無別。但眾生多習氣。佛祖清淨無垢耳。爾事善知識。親聞訓誨。年亦老矣。尚然悠悠如此。竟不知此去。他時後日。又何面目見老僧乎。萬一老僧如爾父母。恐爾此生亦無寄羞地也。念爾忠肝義膽。不減古人。昨讀達觀大師語。以田光比爾。如此則老僧何以報平生乎。所謂諸供養中。以法為最。今別復以此作供養以酬生平。爾其再無忘今日重別之言。臨歧執手。叮嚀珍重。

示慧侍者

佛以一大事因緣故。出現於世。欲令眾生開示悟入佛之知見。然佛之知見。即眾生之知見。眾生知見。即生死知見。故曰。知見立知。即無明本。知見無見。斯即涅槃。斯則聖凡知見無二。而有迷悟不同者。過在立不立耳。祖師道。若立一塵。國破家亡。以其知見本無凡聖。但有立即有我。有我則諸障頓起。無我則萬法平沈。是知我為生死之本也。豈特凡夫造貪瞋癡。而為我障。即一切聖人諸修行者。知見未忘盡屬我障。尤為生死難拔之根。故二種障中。麤細不同。麤則易遣。細則難除。以其知見深潛根於心者難拔。故經云。存我覺我。俱名障礙。此正知見立知幽潛如命。不能自斷者。所以古人三二十年苦心參學。縱然悟得自性具足。如寒潭皎月。靜夜鐘聲。隨扣擊以無虧。觸波瀾而不散。猶是生死岸頭事。此古人大不自欺處。儻欺己欺人。是自壞壞他也。侍者福慧。早從老人出家。初見老人時。一蠢蠢物耳。別去一十年。茲來更蠢蠢也。獨嘗喜其蠢蠢中。有惺惺不蠢處。此侍者以此蠢不蠢為命根。今來又五年。其蠢日增。其不蠢者亦潛滋暗長也。由是人視侍者蠢。侍者亦自視蠢更蠢。而人人不自知其為蠢也。今年夏老人從西粵回山。侍者忽出蠢狀。老人大笑。其蠢無出頭時。私謂此蠢人立蠢為己過也。苟能以此蠢自為受用地。亦頗自足。亦可了生死。亦不負出家行脚事。若以此更立其蠢。則病不止知見立知也。侍者若能推倒此蠢。不患不與老人眉毛廝結。

示鄧司直

佛祖出世。說般若之法。教人修行。必以般若為本。般若梵語。華言智慧。以此智慧。乃吾人本有之佛性。又云自心。又云自性。此體本來無染。故曰清淨。本來不昧。故曰光明。本來廣大包容。故曰虗空。本來無妄。故曰一真。本來不動不變。故曰真如。又曰如如。本來圓滿無所不照。故曰圓覺。本來寂滅。故曰涅槃。此在諸佛圓證。故稱為大覺。又曰菩提。諸佛用之。故為神通妙用。菩薩修之。名為妙行。二乘得之。名為解脫。凡夫迷之。則為妄想業識。發而用之。則為貪瞋癡愛驕諂欺詐。造之為業。則為婬為殺為盜為妄。所取之果。則為刀為鋸為鐵為磨。乃至鑊湯罏炭種種苦具。皆從此心之所變現。正若醒人無事。種種樂境。皆在目前。少時昏睡沈著。忽然夢在地獄。種種苦具事。一時備受辛酸楚毒。難堪難忍。正當求捄而不可得。時堂前坐客喧譁未息。隨有驚覺。呻吟而起。視其歡娛之境居然在目。而酒尚溫餚尚熱也。枕席之地未離。苦樂之境頓別。要之樂向外來。苦從中出。由是觀之。天堂地獄之說。宛然出現於自心。又豈為幻怪哉。是皆迷自心之所至耳。經云。自心取自心。非幻成幻法。又曰。三界上下法。唯是一心作。以此觀之。豈獨佛法說一心。從上聖賢乃至一切九流異術。極而言之。至於有情無情。無不從此一心之所建立。但有大小多寡善惡邪正明昧之不同。所用之各異耳。故曰。山河大地。全露法王身。鱗甲羽毛。普現色身三昧。此皆般若之真光。吾人自心之影事也。吾人本有之心體。本來廣大包容。清淨光明之若此。目前交錯襍沓陳列於四圍者。種種境界色相。又皆吾心所現之若彼。吾人有此而不知固可哀矣。而且誤取自心。以為貪愛之樂地。目悅之於美色。耳悅之於婬聲。鼻悅之香。舌悅之味。身悅之觸。心悅之法。又皆自心所出。又取之而為歡為樂。為貪瞋癡。為婬殺盜妄。而造作種種幻業。又招未來三途之劇苦。如人夢遊而不覺。可不大哀歟。以其此心與諸佛同體無二。歷代祖師悟明而不異者。獨吾人具足而不知。如幻子逃逝而忘歸。父母思而搜討之。所以釋迦出世。達磨西來。乃至曹溪所說三十餘年。諸於流衍千七百則指示於人者。盡此事也。豈獨老盧。即老人今日為司直所說者。亦此事也。司直與諸現前共聞見者。亦此事也。經云。唯此一事實。餘二則非真。是知此一事外。皆成魔說。為戲論耳。是則諸佛全證若不出世。則辜負眾生。諸祖悟之而不說法。則辜負諸佛。凡有聞者。而不信不解不受不行。則辜負自己。負眾生者慢。負諸佛者墮。負自己者癡。斯則佛祖可負。而自己不可負。以其本有而不求。具足而不善用。譬如持珠作丐。可不謂之大哀歟。司直今者。身嬰塵海。心墮迷途。忽然猛省。回頭尋求此事。是猶持珠之子。恥與丐者為伍。心心向人求自足之方。老人頓以此法直指向渠。儼若指示衣底神珠。原是司直固有。亦非老人把似。以當人情世態也。然此如意寶珠。隨求而應。種種事業受用境界。無不取足。至若求其隨應之方。又在司直自心善互精勤。尅苦之力耳。若果能自肯。極力自求。一旦豁然了悟。則將山河大地鱗介羽毛。與夫三世諸佛。歷代祖師。及堯臻周孔事業。一口吸盡。不假他力。否則依然一夢想顛倒眾生耳。又何以稱為大丈夫哉。司直司直。寧可上負佛祖。下負老人。萬萬不可自負負君負親也。老人今日所說般若。皆從上佛祖心地法門。即與六祖大師最初所說。不差一字。第最初聞者。唯爾一人。既以一人而當昔日千二百眾。老人歡喜不禁。故亦為說般若之法。如吾佛祖所云。如為一人。眾多亦然。鄧生持此自利利他。未必不為廣長舌也。

示妙光禪人

入道因緣。門路各別。但隨夙習般若種性。淺深不一。有先頓棄文字。單提古德機緣話頭而悟入者。有先從教中親習種種修行妙門。而後拋却襍毒。專依觀行而悟入者。如永嘉大師。於天台止觀。頓見自心。如觀掌果。及見曹溪。如脫索師子。老盧極盡神力。剛道得个如是如是而已。此即從上知識第一个樣子也。玄禪人歷徧諸方。久依講肆。於佛乘教眼。已窺一班。若即其所窺。苟能剗去一切知見。文字習氣。於離文字外。佛祖向上一路。單提力究。日夜參求。參到佛未出世。祖未西來。一著冷地。向自己胸中忽然迸出。如冷灰豆爆。是時方信一切諸法不出自心。轉一切山河大地草芥塵毛皆為自己。如此任運。隨宜作法施因緣。是則名為開甘露門。向佛祖頂[寧*頁]上行也。若心志狹劣。將口頭殘茶剩飯。當作無上妙味。如此自捄不了。又安敢言佛法知見乎。

示寬兩行人

昔人為生死行脚。今人但行脚而不知生死。可哀之甚也。所謂日用而不知者此耳。其過在不知本有。若人知有。便知自重。知自重則不隨物轉。而能轉物矣。詩有之曰。我心匪石。不可轉也。要知非金剛心地。靡不為物所轉者。既為物轉。則隨他去也。可稱行脚衲子乎。寬兩自北而南。來慰余數矣。不為艱難道路饑寒困苦所轉。老人但知其脚跟勁。故稱為鐵脚。今見其心不移。故復以鐵腸二字美之。然鐵腸乃老人所知。其行脚事定非爾所知。若稍知行脚。便不恁麼驀直去也。老人愍其愚。而恐其所不知。故復以此書發付。再行脚去。若此後摸索鼻孔不著。他時異日。定難似今日相見也。

示如良禪人

佛言。薙除鬚髮而作沙彌。離欲寂靜最為第一。是知欲乃生死路頭第一大事也。故切呵之戒之。離此便得安隱快樂。眾生所以沈淪苦海。不得速登彼岸者。獨欲為過患耳。佛言。諸苦所因貪欲為本。若滅貪欲無所依止。且三界為一切眾生所依止之宅。而以欲為基址。塵勞聒聒。皆此為喧閙耳。今欲一離依止。便無所謂破三毒。出三界。破魔網。爾時如來一大歡喜。是知五欲不離。三界難破。我如來悲愁可知。要求寂靜解脫難矣。如良少小出家。多方行脚。今遇老人發菩提心授沙彌戒。志修離欲行。此則願出生死第一妙行也。第恐志不堅。行不力耳。佛言。久受勤苦。乃可得成。當決定志。直至成佛而後已。此乃真志離欲行也。

示周暘孺

周子請益法相宗旨。老人因揭六祖識智頌曰。大圓鏡智性清淨。平等性智心無病。妙觀察智見非功。成所作智同圓鏡。五八六七果因轉。但轉名言無實性。若於轉處不留情。繁興永處那伽定。此八句。發盡佛祖心髓。揭露性相根源。往往數寶算沙之徒。貪多嚼不爛。概視此為閑家具。曾無正眼覷之者。大可憫也。咸謂六祖不識字。不通教。何以道此。殊不知佛祖慧命。只有八个字包括無餘。所謂三界唯心。萬法唯識。以唯心故。三界寂然。了無一物。以唯識故。萬法樅然。蓋萬法從唯識變現耳。求之自心自性了不可得。所以佛祖教人。但言心外無片事可得。即黃梅夜半露出本來無一物。即此一語。十方三世諸佛。歷代祖師。盡在裏許擘不破。故衣鉢止之。即二派五宗。都從此一語衍出。何曾有性相之分耶。及觀識智頌略為注破。若約三界唯心。則無下口處。因迷此心變而為識。則失真如之名。但名阿賴耶識。亦名藏識。此識乃全體真如所變者。斯正所謂生滅與不生滅和合而成。乃真妄迷悟之根。生死凡聖之本。棱伽云。藏識海常住。境界風所動。洪波鼓冥壑。無有斷絕時。既云藏識即阿賴耶。而又云常住。則本不動也。然所動者非藏識。特境界風耳。偈云。前境若無心亦無。是則取境界者。非藏識乃生滅心耳。此生滅心強名七識。其實是八識之動念。所謂生機。若此機一息。前境頓空。而六識縱能分別。亦無可寄矣。若前五識原無別體。但是藏識應緣之用。獨能照境。不能分別。故曰同圓鏡。其分別五塵者非五識。乃同時意識耳。故居有功。若不起分別。則見非功矣。由是觀之。藏識本真。故曰性清淨。其過在一念生心。是為心病。有生則有滅。惟此生滅。如水之流。非水外別有流也。但水不住之性。見有流相。有流則非湛淵之水明矣。故棱伽二種生住滅。謂相生住滅。流注生住滅。此二種生滅。總屬藏識。生滅不滅。則前七識生。生滅若滅。則唯一精真。其真如之性自茲復矣。復則識不名識而名智。故曰心無病。六祖大師所頌。約轉八識而成四智。大圓鏡智藏識所轉。平等性智七識所轉。妙觀察智六識所轉。成所作智前五識轉。以妄屬藏識之用。故真亦同圓鏡。然六七二識因中先轉。五八一體至果乃圓。如此觀之。識本非實。而妄有二用。故曰但轉名言而已。換名不換體也。且此體不在禪定修行。唯在日用一切。聖凡同時轉之。唯在留情不留情之間。故有聖凡迷悟之別。周子有志於此。諦向日用轉處著眼。試定當看。

示舒伯損

舒生伯損。有志於道。請益。因示之曰。老氏有言。為學日益。為道日損。損之又損。以至於無為。學者增長知見。以當進益。殊不知知見增而我見勝。我見勝則氣益驕。氣益驕則情愈蕩。情蕩則慾熾而性昏矣。性昏而道轉遠。是故為道者。以損為益也。吾人性本清淨。了無一物。所謂纖塵不立性之體也。由是習染濃厚。發而為貪為瞋為癡為慢。故縱情物欲。物欲厚而性日昏。所謂有餘之害也。今之為道者但損其有餘。以復性之所不足。性體若足則道日光。由是發之。而為忠為孝為仁為義。推而廣之。以治天下國家。則其利溥而德大。以致功名於不朽者。皆損之之益也。故在易卦損上益下曰益。損下益上曰損。苟不自知所損。徒以增長知見為學。則損益倒置。又何能以盡性哉。是故志道者損之為貴。

示文軫

仲尼有言曰。富而可求也。雖執鞭之士。吾亦為之。如不可求。從吾所好。又曰。不義而富且貴。於我如浮雲。且曰富若可求。不羞執鞭。既曰可求。而又曰富貴如浮雲。果有求耶。果不求耶。蓋曰。不義之富貴如浮雲。甚言必不可求也。此君子有固窮之訓。小人有斯濫之譏。吾聖人教人。以安命定志之本也。嗟嗟。世人不達大命之本。而岌岌窮達之場。未了性命之源。徒懷得失之念。得失驚心。則取捨異趣。而紛飛之念交錯於胸中。欲求志定而理明。德新而業進。其可得乎。

示劉平子

向道不難。而難於發心。道不難學。而難於外求。道不難會。而難於揀擇。道不難入。而難於自足。道不難悟。而難於求[糸-八]。學道之士。於此一一勘破。不被人瞞。心曠神怡。翛然獨步。此之謂[糸-八]通之士也。

性相近。習相遠。此語直示千古修行捷徑。吾人苟知自性本近。唯因習而遠。頓能把斷要津。內習不容出外習不容入。兩頭坐斷。中間自孤。自孤處。正謂如有所立卓爾。若到卓爾獨存之地。則性自復。

子輿有言。學問之道無他。求其放心而已矣。雖然亦有心未嘗不求。而問學不明者。何也。病在不放之放。求而不求。依稀彷彿。視之為匹似間耳。苟知不放之放。則自不放。求之無求。則為真求。子輿氏見性明心。單傳直指處。唯此而已。有志向道。以此為準。

道在日用而不知。道在目前而不見。以知日用而不知道。見目前而不見道。非道遠人。人自遠耳。故曰道在目前不是目前。法亦不離目前。非耳目之所到。苟能透過目前。逆順關頭。毀譽境上。不被牽絆。橫身直過。如此用心。則聖人不在三代。今古不離一念矣。有志向道。初發心時。便從此入。

示歐嘉範

世以忠臣孝子為第一義。且曰。忠出於孝而始於事親。語曰。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。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。夫天即吾人本然之天性也。人之於世百凡可假。獨事親之念最真。以出乎天性故也。吾人既稟此性。而為人。不知天性之本然。則不知人之所當貴也。誠能知人之可貴。則於一切虗浮襍染垢濁之事。自不敢留滯於胸中。以障本有之虗明。一復本明。則聖賢在我。故曰道不遠人。此之謂也。

示李子晉

人性本明。為物欲情塵之所昏蔽。故於日用而不自知。故曰。性相近習相遠也。吾人苟有志於復性工夫。不必外求。但於日用見聞知覺習染物欲偏重處。念念克去。克之既久。物徹塵消。本明自露。譬如磨鏡。垢淨明現。然鏡體本明非待磨而有也。凡有志向道工夫。當以克磨惡習。為入門初地。

示李子融

昔人云。割髮宜及膚。翦爪宜侵體。言其切也。故學道之士。先須辦長遠不退之志。下一分篤實苦切工夫。如登萬仞高山。不至極頂不已。步步努力。心心不退。不為毀譽傾動。不為是非搖奪。不為困橫抑挫。如一人與萬人敵。小有退怯。前功盡棄。又豈可以不堅固心。而至不退安樂之境界耶。

示歐嘉可

語曰。人莫不飲食也。鮮能知味也。此言道在日用至近而知之者希。古人謂除却著衣喫飯。更無別事。是則古今兩間之內。被穿衣喫飯瞞昧者多矣。儻不為其所瞞。則稱豪傑之士矣。學道之士。不必向外別求[糸-八]妙。苟於日用一切境界。不被所瞞。從著衣喫飯處一眼看破。便是真實向上工夫。有志於道者。當從日用中做。

示梁騰霄

士君子處世。當其未遇。靡不志願匡主庇民。建不朽之事業。至一登仕籍。但務立名為心。忘其所以為功。久則漸染時俗。心神渾濁。不覺流入富貴之途。甚則名亦無所顧忌。究其初心。不可得矣。何也。以最初志願。不從根本實際中來。第為浮慕妄想而已。原非堅固不拔之志。安能立不朽之業哉。梁生騰霄。骨剛氣逸。大非風塵中人。每從予遊。聞一字一句。未嘗不驚心惕慮。間嘗請益。予謂學者。固當求志於道德。凡志於道德者。必先究吾人根本實際。要從真性流出。此真性至廣至大。光明清淨。蕩絕纖塵。此吾性之體。所謂仁也。此體之中。一塵不立。但有一念妄想。即屬有我。有我則與物對。物我既分。人我兩立。人我既立。則大同之體昏塞。不得為仁矣。本體昏塞。則諸妄皆作。縱有功名之志。皆從妄想發揮。凡有作為。皆非真實。根本既妄。則脚跟不穩。由是一入世緣。頓染流俗宜矣。梁生從今。當做自性工夫。從實際參究。儻於自性未能的究根本。但將六祖不思善。不思惡。正與麼時。如何是上座本來面目話頭。蘊在胸中。二六時中切切參究。參到一念不生處。忽然識得本來面目。方見老盧不吾欺也。

示游覺之

般若體性。人人具足。但以習氣厚薄。故障有輕重之分。則人有智愚之別。是知貪瞋癡愛現前。皆全體獨露之時。第為濁智流轉。不自覺察。所謂日用而不知也。嗟乎。聖人不異凡民。獨其日用現前境界。紛拏交錯之時。一眼覷透。不為所瞞昧欺奪耳。由是觀之。平等性智。念念現前。如大火聚。自一切境界洞然矣。

示優婆塞王伯選

古人多稱塵勞中人。有志向上。求出生死。謂之火裏生蓮。以其真難得也。以一切眾生無量劫來。躭湎五欲。為煩惱火燒。日夜熾然。未曾一念迴光。暫得清涼。直至如今。能於烈燄叢中。猛地回頭。頓思出路。豈非蓮花生於火內也。伯選閩人。來賈於粵。參禮老人求出離法。老人憐之。為授五戒。開示念佛法門。專心淨土。經云。心淨則佛土淨。以吾人自心是佛。唯心是土。淨穢不二。心佛一如。如是觀察。作如是念。念念熏修。一心清淨。光明暎發。十方蓮華佛土。皎然在前。何但火宅生蓮而已哉。

示寂覺禪人禮普陀

寂覺禪人。將東禮普陀。乞一語為行脚重。老人示之曰。古人出家。特為生死大事。故操方行脚。參訪善知識。登山涉水。必至發明徹悟而後已。今出家者。空負行脚之名。今年五臺峨嵋。明年普陀伏牛。口口為朝名山。隨喜道場。其實不知名山為何物。道場為何事。且不知何人為善知識。祇記山水之高深。叢林粥飯之精麤而已。走遍天下。更無一語歸家山。可不悲哉。南海無涯。乃生死苦海之波流也。普陀山色。乃大士法身常住也。海振潮音。乃大士普門說法也。禪人果能度生死海。覩大士於普門。聽法音於海崖。返聞自性。不須出門一步。何必待至普陀而後見。其或未然。悠悠道路。虗往虗來。即大士現在頂門。亦不能為汝拔生死業根也。禪人自定當看。若大士有何言句。歸來當為舉似老人。慎勿虗費草鞋錢也。

示梁仲遷(甲寅)

梁子四相。字仲遷。從老人遊有年。老人愛其心質直而氣慷慨。每見事不平。無論可否。或義有可為。即放捨身命以當之。老人每責其麤浮。以有道體而欠涵養操存之功。若駿馬而無銜轡。終不免其蹶也。老人將行。相送韶陽舟中。請法語以書紳。乃書此寄之。予謂梁子有道者。心質直而不曲。此道之本也。慷慨近勇猛。赴緩急近慈悲。忘身以赴之。是不量力不審權。不探本而事末。皆麤浮氣之所使。非由道力發也。古之聖人涉世。有體用全彰。故應不失時。若明鏡之照妍醜。權衡之定輕重。殊非漫任血氣者。梁子自今已往。當先洗除習氣。潛心向道。將六祖本來無一物話頭。橫在胸中。時時刻刻。照管念起處。無論善惡。即將話頭一拶。當下消亡。綿綿密密。將此本參話頭。作本命元辰。久久純熟。自然心境虗間。動靜云為。凡有所遇。則話頭現前。即是照用分明不亂。定力所持。自不墮麤浮鹵莽界中。不隨他脚跟轉矣。即讀書做文字。亦不妨本參。讀了做了。放下就還他个本來無一物。自然胸中平平貼貼。久之一旦忽見本無心體。如在光明藏中。通身毛孔。皆是利生事業。又何有身命可捨哉。如此用心。操存涵養。心精現前。看書即與聖人心心相照。作文自性流出。此是真慷慨丈夫之能事。所謂樞得環中。以應無窮。即建功立業。皆成不朽。梁子既有其本。又何憚而不為哉。

示劉仲安(癸丑冬)

予居五羊。一時從遊者眾。覩劉子。骨剛氣渾。謂夙具般若緣種器近於道。予將有南嶽之行。劉子送於舟中。特請益曰。弟子道心甚切。但為宿習濃厚。妄想纏繞。不能直逃向上。望師指示老人謂曰。子知妄想。則妄想自不能纏繞矣。既稱妄想則本無實體。譬如空花。安能結空果耶。由子不達妄想本無。認作實法。與作對待。念念與之打交滾。絕無一念休歇之時。斯則但以妄想為主。而當人本體為之埋沒。所以見造道之難耳。豈不見僧問古德云。妄想不停時如何。德云妄想不惡。六祖於黃梅會下。剛只道得个本來無一物。子從今日用做工夫。只將本來無一句作話頭。二六時中。切切參究。但看妄想起處。切莫隨他流轉。當下一拶。自然埽踪滅跡矣。

憨山老人梦游集法语卷第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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